放下工作到青海走走,想感受海拔達三千三百米的神聖青海湖,舒坦一下身心;自然環境總有一種讓人釋然的能力,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利益與政治問題,無論環境如何都未能令人放下。
兩種佔領、一種邏輯
青海湖面積廣大,從每一個角度望去也是美景處處,可是政府就偏偏不把這種自然景色自然保留,忽在湖邊一段劃定為風景區,聚隻一些商品食肆招倈本不為過,然而要近距離接近聖湖,就要買票進入風景區,要到對面的沙島又要再買船票。
不甘被規定位置觀賞湖色,唯有多走些路,找個劃定區外的民宿入住,一樣可以徒步到湖旁。一宿過後,晨早起床看日出,在湖旁看見一個石碑,用不甚自然的雲石上刻著青海湖三字,另用紅漆草草寫上二零零七年,雖不甚好看,但遊人還是自然地作到此一遊式合照;合照過後才發現不遠處竪立著一木條,上寫有油漆己然剝落五個大字:照相三塊錢。在雄奇的大自然環景下看見這小家子土霸生意,五個大字忽然與了小狗撒尿霸地盤變成同義。
晨光現起,正打道回府,忽一藏民邊喊邊走來、邊走還要拿起一塊石頭,大叫快給三塊錢,我止住腳步與他理論,問:「湖是你的嗎?」他說:「湖不是我的,但石碑是我的,快給三塊!」朋人按捺不住,大叫要找公安來,藏民反過來問我們是否要欺負他;多言無謂,唯有拋下一句電影對白 — 「你係度等我!我搵公安來!」 — 就逃之夭夭。
走著,赫然發現,這兩種行為背後的邏輯都是一樣的,不過是規模大小的問題。
漢人司機、藏人鄉長地緣政治決定生活,無論高度發展的香港還是靠山食靠水食水的青海湖也是一樣。離開當日,在馬路上遇到拉客包車司機,談好條件,就開車回民宿拿背包轉戰他方,不料到馬路入口,忽還上一幫當地藏民堵塞出入口;交涉不果,唯有車阻落地行,徒步回店拿背包離開,可憐一班杭州客,車子堵在門口交涉半個小時也不得要領。
跳回車上,司機嚕囌著剛才的藏民駡他不合作,追問之下,原來那位正是青海湖某鄉鄉長,他們當日正開始一個堵塞行動,為的,正是要把「遊客」推到風景區入住。原來當地的鄉長本來是由鄉民一人一票選出來的,所以向來鄉長就算德不夠高、民望也重(這點比香港強多了!),然而最近卻取消選舉鄉長、由省長官指定鄉長人選(據說十萬就可以撈個青海湖鄉長來做了!);鄉長其一職責就是分配鄉民的謀生隊伍事務,其中包車司機分為五組人,當中一組主要由土生土長漢人組成,也許是漢人性格比較勤快使然,他們賺的錢也就較其他組多,惹來其他藏人不滿,指他們到處拉客、不聽話不把客人帶到風景區入住(因為這樣鄉長就拿不到回佣了!),所以他們就組織起其他人堵塞其他民宿、旅店馬路口,不讓人入住、也不讓人離開,來個一拍兩散!
同行的政治系講師友人把事件理解成漢藏衝突的歷史互動,我卻沒有想到這麼複雜(或日深入),因為在大陸這是普通不過的事,並非特殊的地緣政治事件;這應該不是種族主義的問題,而是經濟利益角力的問題;在一個經濟發展如此急激的社會,人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利益之上,所謂種族問題很多時也是一種旗幟多於真實問題所在;漢人與藏人本非什麼世仇,在漢藏問題還未真正成為民族矛盾前,實不宜取這樣的視角去把問題「深化」,我這樣對朋友表達想法。
中國的眾多社會問題中,貪污是根源,然後從惡生惡,生出欺壓、隱瞞、公器私用等問題,由於沒有獨立的制衡機關,對貪腐的制衡力諷刺地來自於不同的貪團間的力益衝突 — 就如黑社會間的地盤角力,可是如果一個地方由某一利益團體一統天下、或是某地利益的絕對量(absolute magnitude)不足,制衡「機制」就自然失效。所以,即使中央有「抽象的」最高權力去管事件,真的落手落腳去抓問題時,還是會顯得無能為力 — 你看豆腐渣說要查還是查出個沒有人要負責就明白了。
所以,當連司機德明都說香港有廉政公署很重要(他年青時曾到珠海「闖一闖」,可見廉記的威名遍及珠三角地區也!),也就說明,不必學者告訴我們,也知道一個地方要改善貪污問題,一個獨立的制衡機關是多麼的重要。大陸一天沒有類似的機關當局出現,貪腐情況也不會有根本性的改變。